贤者无忧
犹忆当年“扁担亲”
散文  2017年03月29日  阅读:1451

阳春三月,风和日丽,鲜花绽放。清明前夕,我回到故乡给逝去的亲人扫墓。悠然走在故乡的田埂上,欣赏着故乡的田园风光,心中却思想着故乡的亲人和儿时的伙伴。不远处的山岗上走下一位中年妇女,感觉有点面熟。此时,中年妇女叫身旁的一位帅小伙子,快叫我舅舅。我才恍然大悟,原来,她是我儿时的同伴,隔房的桂英妹儿。

桂英妹儿和我住在一个大院,从小一起玩耍,一起捡柴,一起割猪草。甚至吃饭都在一起。每当夜饭的时候,我们都各自端着装满红苕稀饭的大碗,来到院里的那颗巨大的核桃树下,一边聊天,一边吃饭。有时还要将家里好吃的给大家分享。我和桂英妹儿形同亲兄妹,感情至深。

桂英妹儿比我小一岁,家里弟兄姊妹五个。父母亲辛苦的操持着这个家。大哥小学毕业也没有再读书了,回家作农活。桂英也只读了两年小学就回家帮父母做家务和干点农活,挣点工分,减少父母的负担。

其实,桂英妹儿很渴望读书,我将我读过的课本给她学习,空了就给她讲解。到了寒暑假,我就狠狠地给她补习,很快桂英就学到不少知识,比起队里的其他同龄人聪明和董事。

1979年,我考起了成都的学校,寒假回到家里,约桂英妹儿一起玩耍。可以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结果一问,原来是她要结婚了。我感到非常的惊讶。桂英才17岁啊。不符合法定年龄啊。桂英妹儿含着眼泪给我讲诉事情的缘由。

桂英有个大哥,已经25岁了,没有成家。几年间家里也来了很多的媒婆。一见桂英家里就三间草房子,兄弟姐妹有很多。没有一个姑娘看得上她的大哥。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,桂英的父母非常着急。而他的大哥却只有默默的忍受。

秋日的一天,家里又来了一位涂脂抹粉的媒婆,要给刘家说媒。桂英的母亲去邻居家里借了的两个鸡蛋,用猪油煎了一碗面招待她。吃完后,媒婆说:“刘大爷,你看你家里连瓦房子都没有,只有三间破草房,你的大儿都25了,怎么找得到婆娘。你家不是有个老二桂英嘛,也17岁了。外乡有个李家,比你们的条件好点,儿子30来岁,女儿22了。要不你们来个‘扁担亲’,你家的大儿娶李家的二女,桂英就嫁给李家大儿。这样,大家也不吃亏,两全其美。李家的大儿勤快、老实,桂英嫁过去有好日子过”。桂英的父母一听,满口不答应。父亲默不作声,母亲骂道:“你这个鬼媒婆,出的啥子馊主意,我们桂英才17岁啊,莫造孽啊”。气得媒婆扭头就走。撂下一堆话:“刘大爷,你们好好想一想,这么好的事情,哪里去找啊,你们家里那么穷,你的大儿要是找到婆娘了,我手板煎鱼给你们吃。好了,我走了,你们想通了就带个信,我好给李家回话”。媒婆的话被躲在里屋的桂英听到了,桂英心理非常难受,哭出声来,母亲进到里屋,抱着桂英也哭了起来。桂英的父亲蹲在门口的石墩上,咂巴咂巴的吸着叶子烟,一脸无奈。大哥更是痛在心头,挑起粪桶就下地干活去了。

日子一天的过着,父母亲依然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大哥也辛苦的劳动帮助父母撑起这个家。家里依然是一贫如洗。如果大哥不能结婚,后面还有三个弟弟,全家人更是拉扯不动,日子会更艰难。懂事的桂英看在眼里急在心头。附近的大队上也有“扁担亲”,倒是给了桂英一点点心理宽慰。为了这个家,为了大哥,桂英只有作出牺牲了啊。桂英咬牙答应了这门婚事。当晚,母亲心如刀割,抱着桂英大哭了一场,父亲默不作声,喝了一晚上的闷酒。这是父母心痛桂英啊。

由于桂英没有到达法定的结婚年龄,两家人商定,先结婚,等桂英到了法定的年龄才去政府补办结婚证。婚礼定在农历的正月初四。双方各自置办酒席,各自添置嫁妆,不再抬来抬去。

结婚那天,天是昏暗的,下着细雨,好像是桂英的眼泪。没有花轿,没有嫁妆,没有欢歌笑语。只有寥寥的几个送亲客和家里的那只小狗,陪着桂英走了十几里山路,离开了那个养育她17年的小山村,离开了心爱的父母。站在村口的乡民们都眼含泪花目送桂英。而桂英的眼泪就像资水河的水,一直流淌。

我参加了桂英的婚礼。李家也只有两间瓦房子,一间猪圈房。李家大儿人很憨厚,很勤快。见到这种场景,我的心里也非常难受,五味杂成。未来的岁月里,桂英妹儿就要和这位年长她17岁、素不相识根本谈不上爱的老男人生活一辈子了,不知道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啊?李家办了8桌酒席。席间,新郎给我敬酒。我举起酒杯,只说了一句话:“你一定要对刘家妹儿好啊,不然,我们刘家人是不会答应的。”憨厚的新郎说“舅哥放心,我一定会对桂英好的。”说完,我将这杯有点苦涩的酒一饮而尽。

后来的三十几年里,没有见到过桂英,也没有通信,不知道他的日子过得怎样?我的心里不时地想着她。有时我也在想,如果不是我考学走出小山村,我家四个弟兄,没有姐妹,就连“扁担亲”的机会都没有,恐怕自己也会打一辈子光棍。

我问桂英:“妹儿,你还过得好嘛?”桂英说:“我这一辈子命苦,没有办法,只有慢慢适应,开初的时候,我死的心都有了。后来一想,我还有父母需要照顾啊,日子久了,也就习惯了。现如今,日子也算熬到头了啊!”。 满头白发的桂英妹儿依然亲切地叫我兵哥,灿烂的笑容赶走了当年的苦难,驱散了心中的阴霾。她有两个儿子,都成家了。她的小孙孙叫我舅公,非常活泼可爱。桂英家里也修起了楼房,两个儿子,都结婚了,还买了汽车啊,日子还过得去。给她的父母扫完墓,要回去了。她抱着孙子上了儿子的面包车,消失在我的视野里。

见到桂英,三十几年的牵挂也算放心了,岁月已经将那段心酸淹没,那种苦难已经被如今的幸福生活覆盖。如今,农村青年男女都自由恋爱了,那让人心酸的“扁担亲”也消失了,留给我们是对那个时代的痛苦记忆。

二〇一七年三月二十九日